觋月

02.No Gl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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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食尸鬼吃人？这种糟糕的任务又交给我？”相比一年前，少年的个子已经长起来许多，身材已经足够撑起白色的圣袍，他略显成熟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不满的神情。

前辈无奈地笑了笑，把一摞资料塞进爱德怀里，“没办法，因为你是新来的。”

低头看了眼自己圣袍上绣的新标记，爱德也有些无奈。是的，自己的确如愿以偿，加入了十三课，可是就像前辈所说的，新人就是要完成一些大家都不愿意参与的任务。

比如这个——东城区出现了大量食尸鬼，在前两个夜晚造成了众多人员伤亡。

谁想去管食尸鬼这种低级的牲畜啊？特别这种由于数量而使案件上升到十三课级别的破事，食尸鬼就像蚂蚁一样，一只没事，成群就会变得无比棘手。

所有十三课成员都想要得到接触高级血族的机会，那是唯一接触圣骸渗出液的机会，也是成为十三圣武士的唯一机会。

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爱德朝着不远处大叫起来。

“唉……等等，这种事就我一个人吗？真的吗？戈登前辈！”



真是令人心烦。酒精，焦油与汗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呕，东城区是爱德这种教徒最不愿意亲临现场的地方。

满心厌恶的爱德裹紧黑色的大衣，被迫挤进由生肉贩子，站街妓女，醉鬼乞丐组成的人潮里。他暗暗下决心，这次任务以后，一定要把这件大衣用圣水浇个遍然后投入烈火，这悲惨的衣服应该下地狱。

不过也是，这个地方的确正是最适合爆发食尸鬼暴乱的地方。

快点调查，快点结束吧！好想念圣餐的香味啊，饼和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贫民区的酒吧里更是鱼龙混杂，老板娘完全没有爱德身边那些高阶层女性所拥有的高贵优雅，她满身油污，身上传来酒气。

“您好，女士，我是梵蒂冈教会的成员。正在调查案件，希望您配合。请问您最近有没有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一口气说完，爱德的语速都要比平时快那么一倍。

老板娘头也不抬，把玩着手里还沾着点污渍的酒杯，显然把爱德彻底当成了透明人。

“您好？”爱德试探性地又问了一遍，见老板娘还是完全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便悻悻想要离开，换一家调查。

忽然，一只戴着深红色皮质手套的手将一个黑色绒面袋子扔到了老板娘面前。老板娘抬头看了看，便拿过袋子，在手里颠了颠，三下两下解开袋结，爱德这才看见，里面居然装满了金币。

这种地方居然会有那么出手阔气的人？

“教士，你要懂这里的规矩。”爱德转过身去，身后人的兜帽很宽，完完全全遮住了他的上脸颊。

果然，老板娘喜笑颜开，从柜子上拿来干净杯子和酒瓶，为两人倒上了酒。

“这几天的确有奇怪的事发生，”老板娘顿了顿，“虽然我们这地方也经常有人失踪，但这几天失踪的人格外多。没人知道他们去哪了，也不敢报警，毕竟说不定会得罪谁……更何况，我们连立案的钱都没有。”

坐在神秘人身边的爱德点了点头，继续问，“还有呢？”

“这两天有好多与你一样的人来过，说主什么什么的，还推销圣经，你说，我们吃饭钱都没有，买那东西干什么……”

有人来过？推售圣经？爱德感受到了一丝不对，但身旁一个卖鱼男人的鱼腥味让他立刻把这件事抛在脑后。见老板娘没有什么再说的，便点头离开，同那个穿兜帽的家伙一起走出了酒吧。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走在自己身边，似乎这个地方变得没那么令自己想立刻逃离了。

两人之间无话，爱德感到有些尴尬，便试图找话题，“抱歉，刚才忘了和您说，谢谢。”

“没什么，”两人走到一处黑暗，黑衣的那人却主动停下了脚步，“别感谢我，十三课的伪善者。”

十三课的伪善者……一年前的记忆猛然闯入脑海，行动更加敏捷，圣经书页与铳剑一同展现，结界与攻击一起布下。

眨眼间，铳剑已经毫无偏差地插进了吸血鬼的心脏，在胸口开出一个碗口大的破洞。深红色的心脏噗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粘稠的钝响。

“你这个家伙……只有身体成长了吗？以你，是杀不死我的。”吸血鬼没有如愿倒下，而是优雅地踢开那坨烂肉，朝爱德走来。

所有致命的方法都试过了，还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它吗？要不然自己就会死在这里了！时隔一年，爱德又在这只吸血鬼的面前战栗起来。

那只吸血鬼一抬手，爱德身上所有的武器全被翻了出来，浮在空中，逐渐变成一团团烂铁，被瘦小血族身边的黑暗中某种不知名的怪物吞食殆尽。

“混，混蛋……你要干什么？！”平时聪明的脑子在这只强大的血族前似乎就断片了。

血族叹了口气，将兜帽摘下，露出那张俊美依旧的脸来。它凑到爱德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爱德那双棕黑色的眼睛。

自那事一年过后，它没有爱德高了，黑色的头发好像蛇的影子一样摇晃了几下，不可思议地像褪色一般变成了金色，那双血红的眼睛也随之变成了灰蓝色。

“冷静点，异端斩首判官。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不可能！”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爱德就开始大声吼叫着拒绝。

对方对爱德的行为感到恼怒，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里摸出的琥珀和迷迭香开始念起咒语。

什么？这只吸血鬼居然还会魔法？难道他是黑塔的人？

从它口里传出的咒语一开始还能听懂，直到后面居然变成了扭曲压抑的嘶吼。中了魔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可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爱德刚想要大叫以引来人群，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声。

“终于安静了……浪费了我一个法术的位置，”吸血鬼皱了皱眉，“教徒，这次暴乱的发起者，他是个在黑暗世界活了二十年的血族，他的帽子上有一片金色的羽毛。”

“履行你的义务，杀了它。”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话却让爱德脑子逐渐变得清晰，但有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为什么这吸血鬼会告诉我这些？

“他违反了血族的规定，按规矩要被处刑。”

说完这句话，眼前的吸血鬼瞬间变成了无数黑色的蝙蝠飞向夜空。

“你为什么会让我来做这件事？！”

他发现他又可以发出声音了。



这让爱德感到无比震惊，这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情况，但他也没有放松下来，姑且把这条吸血鬼给的线索放进调查结果的可能性里。

而且，这只吸血鬼是会魔法的，应该和巫师那边也脱不开干系，看来，这件事情背后的鱼很大啊。

得到教会的许可后，爱德做好准备，去东城区过一夜。在果断拒绝了无数个街边美人的邀请后，爱德终于熬到了午夜。当他还在思考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怎么敢在自己表明是教会的人以后都还拉开单薄的大衣，露出美艳的香体来勾引自己时，东城区唯一的教堂却发生了爆炸。

听到巨响，爱德便飞快地往教堂赶去。

一路上，爱德与人潮相逆。他扯住一个疯狂逃窜的路人，想要问清楚情况，对方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说着些什么怪物，快逃之类的话。应该就是那些食尸鬼了吧？但是，教堂？难道？

果然，等到爱德赶到教堂前，不远处爆炸的缺口处涌出无数的食尸鬼——这该死的混蛋居然把食尸鬼这种污秽肮脏的东西藏在教堂里！

镀银钢钉已经准备齐全，只要冲进去处决他们的首领，也就是那个制造这些食尸鬼的吸血鬼，一切就都结束了。

手腕上下一翻，刚才还在怀里，尚带体温的圣经书页此刻已经贴在食尸鬼的额头上，下一秒，钢钉刺进他们已经没有思想的脑袋里，顺便固定住了书页。

食尸鬼应声倒下成了一路结界，爱德从这通路冲进去，没费多少力气就进入了教堂。

内部破败不堪，多处窗帘起火，密密麻麻的食尸鬼阻挡住了爱德的去路。

他这才开始感受到念刃的好，要是自己有念刃那种东西，对付这些家伙也一定比现在轻松，还很有可能可以和“那个吸血鬼”过上两招。可以他没有。

利用钩锁爬上穹顶，扫视一周，他居然没有看到领头的吸血鬼。看来这个吸血鬼还挺聪明，混在食尸鬼中，让自己无法定位。

爱德忽然想起那只吸血鬼说过的话，“帽子上有一片金色的羽毛”……

再次搜寻，果然有一个戴着暗色帽子的家伙，他浑身血污，眼神涣散，和那些行尸走肉无异。

伪装得可真好……爱德心里感叹一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那么相信那个吸血鬼，手里的钢钉已经毫不犹豫地刺向那个食尸鬼。

他猜对了，但是他忘记了吸血鬼还有一个能力。

钢钉就快要扎进它脑子里的那一刻，一从漆黑的蝙蝠自食尸鬼群的中心腾然而起，四散开来，镀银的钢钉咚得一声刺进了木质的地板里。

“混蛋！”爱德咒骂一声，布下结界等待着吸血鬼的再次现身。

身后有些奇怪的声响，机警的爱德立刻转过身去。剧痛从肩膀那处蔓延开来，就好像开裂的花纹那样，撕扯着肌肉，将红色带着腥味的血液揪出身体。因为疼痛，爱德嘶吼起来，但也幸好他转身了，否则那尖长的武器就会从背后刺进他的心脏。

那吸血鬼双眼通红，和血的色彩毫无差别。从右边肩膀开始直到右手腕部的衣物全都变成了破布条，而他的右手已经变形，肌肉重新塑造成了一把长剑一样的武器。仔细一看，它的脚腕处也生长出了奇怪的形态，正是这个才把它从地上撑起，让它足以攻击到站在破烂穹顶伸出来的破木头上的自己。

爱德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异能。

该死，才二十年怎么会有异能？！

他向后跌去，脱离支撑的那一刻，拉开了藏在手袖里的圣水瓶的盖子。被祝福过的圣水出其不意地泼在毫无防备的吸血鬼身上，这个攻击的确伤害到了它，却也同样激怒了它。

爱德正准备从总部叫支援，甩出去的钩锁却被暴怒的吸血鬼割断，眼看就要跌进饥饿食尸鬼群里，他却还在翻找着备用的钩锁。

“下次记得做好准备，教徒。”

有谁在爱德的背上推了一把，震荡感就快要把他的脊背弄断了，但幸好，摔在了圣台上而不是食尸鬼堆里。疼痛接踵而来，爱德疯狂咳嗽着，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好像每次起伏，血块就会从食管里回上来。

又一声巨响，眼前模糊的爱德又一次朝响声的发源地看去。尘埃之中，传来那吸血鬼的怒吼。

“你可是血族长老！怎么能帮着圣地击杀同伴！”仿佛从喉咙里发出的吼叫声逐渐变成了低声的呜咽与呻吟。

“唉……虽然你那么早就觉醒了异能，我们应该留下你……”骨骼摩擦发出的响声伴着惨叫和那只吸血鬼低沉沙哑的声音一起回荡在空旷的教堂里。

“但规矩就是规矩。”

爱德失去了意识。

光亮透进窗户，刚从睡梦中苏醒的爱德感到浑身酸痛，头痛欲裂，似乎脑子里关于昨夜的记忆都被一并带走了。他努力睁开眼，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装满金币的黑色丝绒袋子。

“这是你应得的。

                  奥斯瓦尔德•科波帕特”